R843. 漫長的告別. The Long Goodbye

R843. 漫長的告別. The Long Goodbye。瑞蒙‧錢德勒（Raymond Chandler）/宋碧雲。時報。2008。391頁。10/01/13-10/01/20。

兩條被謀殺的人命，再加上一位疑點重重寫了自白而自殺的嫌疑犯。這並不是個複雜的謀殺案，但找兇手的過程是四零年代包裝了優雅的姿態。

私家偵探菲利浦‧馬羅，伸手救助了在飯店前見到喝得醉醺醺卻極有禮貌的白髮醉鬼泰瑞‧藍諾士。兩人建立起在傍晚酒吧正要熱鬧之前的幾杯Gimlet(是一半琴酒加一半羅絲蘭姆汁的配方，而不是一般萊姆汁或檸檬汁加琴酒，再加一點糖或苦料)的情誼，為期兩個月。之後藍諾士失蹤一個月，再出現時是個大清早的五點鐘，帶著一把槍，說自己成了殺妻的嫌疑犯。

故事從這裡開始，硬漢私家偵探不問原因地幫忙藍諾士搭機逃往墨西哥，即使警察動用私刑也堅持不洩漏一丁點朋友的消息。接著傳來的消息是藍諾士畏罪自殺；馬羅因為「義氣」的名號，被聘去尋找一位酒鬼暢銷作家的下落，作家的美麗金髮妻子希望她的先生能夠平安歸來。

對我而言，這本書謀殺的迷霧並不怎麼濃重，因為重點不是抓到兇手，而是作者描寫馬羅闖蕩在上流人士聚居的「懶人谷」時，從馬羅眼中望出去一路穿越的曲折窄巷，這裡那裡的牢騷、憤怒、無奈，裹著沉甸甸的酒精，一個個不愁金錢卻對人生重量不勝負荷的人物描述，這才是最精彩之處。

作者常會岔出去寫了些並不是那麼重要的東西，像要描寫金髮美女的出現，寫了一大段不同種類的金髮美女，言歸正傳的時候告訴你，「對面的夢中人不屬於上述各類…」

簡直就像是在九曲巷內追著賊跑的人，突然停下來，整了整歪戴的呢帽，交叉長腿，倚在長了墨綠青苔的紅磚牆上，從口袋掏出煙盒，慢吞吞拿出根菸，用火柴順手在牆上劃出火花點煙。一定要是火柴，而且一次還點不著才行。

不過，也就是這些部份讓我發現這書的迷人之處，原來人物可以這樣雋刻，文字可以創造出這樣不同的陰影光亮。

這個故事是個講述男性友情創造和幻滅的故事。雖然馬羅對金髮美女怦然心動，也和另個百萬富翁之女上床，但覺得馬羅是個雙性戀者。相較對藍諾士的忠心耿耿，那兩位女子對他而言，簡直只是排遣無聊的遊戲而已。

書末附了村上春樹為日譯本時寫的文章，前半段寫了文學評論看到睡著，但後半用比較「普通智商」的方式講述錢德勒的生平﹝也是一生為酒精所苦；美國人卻在英國成長；妻子大他十八歲﹞，還有他翻譯時所遭遇的問題，讀起來的樂趣，不亞於看正文的樂趣。其中一段寫錢德勒在妻子死後的一封信，不管重複念多少次，都覺得心頭暖烘烘的：

「其實我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和她告別了。這兩年之間每當午夜夢迴時，我深切感覺到失去她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然而當它真正發生時，還是難過得無法自已。……經過三十年又十個月兩天，她是照亮我人生的光明，是我所有的野心所在。我完成的其他事情，都不過是溫暖她雙手的火苗而已。除此之外都不值得一提。」(p.374)

另外這本書的名句，道別等於死去一點點(To say goodbye is to die a little. p.343)村上還找了它得出處，是一條在四零年代很受歡迎的流行歌， 

"Every Time We Say Goodbye"  Cole Porter
Everytime we say goodbye
I die a little
Everytime we say goodbye
I wonder why a little
Why the gods above me
Who must be in the know
Think so little of me
They allow you to go

When you're near
There's such an air
Of spring about it
I can hear a lark somewhere
Begin to sing about it
There's no love song finer
But how strange the change
From major to minor
Everytime we say goodbye

There's no love song finer
But how strange the change
From major to minor
Everytime we say goodbye

而這條流行歌的靈感，應該是從這名法國人所寫的詩─

Edmond Haraucourt

To go away is to die a little, it is   離別等於死去一點點。因為
to die to that which one loves:   為了心愛的人而死的
everywhere and always, one   不論何時河地，人們
leaves behind a part of oneself.   留下自己的一部分而去

可以再讀一次，再讀一次的小說。這不是一本謀殺小說，而是本質感很好的黑白老片，適合在還認為正義、情感都可以「善有善終」的時候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