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367. 人生果實. 人生フルーツ. Jinsei Furūtsu

 

M367. 人生果實. 人生フルーツ. Jinsei Furūtsu. Life Is Fruity。Japan。2017。2020/12/20。
 
這是部一對老夫婦過著自給自足半農生活，一起度過了五十年的紀錄片。
 
二次世界大戰後，成功參與了東京都市重建的建築師津端修一先生，奉派到愛知縣春日井市高藏寺主持公團建築，順應大自然的住宅設計圖雖然日後獲得大獎，但當時因種種短視考量卻沒有被採納興建。數年後，津端修一帶著妻子英子買下附近三百坪的土地，蓋起自己設計的房子和種了果樹、雜樹林、蔬菜農地的庭院，兩人過著依照四時的半農耕生活。
 
片中的兩位老人家分別高齡90和87，除了行動較緩慢以外，一切活動日常—施肥、除草、修剪、採擷；烹煮、烘焙、料理。葷素不拘，全無忌口。看90歲老先生敏捷地跨上自行車，流暢地騎出家門，那出乎常人的健康體態，每每令人驚嘆不已。太太的手藝精湛，放上餐桌的美食多是自家作物的成果。自製果醬的優格碗裡放著金屬湯匙，老先生馬上呼喚妻子，非木匙不用的堅持，多虧妻子「以服侍丈夫為人生宗旨」而得以維持。兩人對話畫面並不太多，但只要對談，語氣總是平和。好像只要一起呼吸，彼此的心意瞬間便可相通。
 
津端修一和台灣也頗有淵源：二次戰爭期間，日本政府曾在台灣徵募少年兵到神奈川縣高座海軍工廠，以半工讀的方式從事戰鬥機生產工作。當時19歲的津端修一是名古屋少年兵的監督之一，和一千多名的胎完少年兵中的陳清順十分友好。戰後兩人失去聯絡，再一次獲得消息已是五十年後。紀錄片中津端修一先生和夫人應出版社之邀前來台灣為中譯本辦簽名會時，特地要求到已在1952年因白色恐怖被槍決並埋在六張犁亂葬崗的陳清順的墓前悼念。
 
影片中只見90歲老先生蹲在亂葬崗裡，拔除雜草、獻花、用清水灌溉上面寫著模糊陳清順的歪斜石塊，並用隨手工具在貧瘠堅硬的泥土中挖出一個小洞穴，把當年離別前陳清順親手所刻、之後並一直隨身攜帶的印章細心包好，埋入土中，作為此生相聚會的最後分別紀念。老先生並唱起當年的海軍軍歌，嗚咽的歌聲不好淒涼。
 
2015年6月，津端修一在夏日的午後小憩中離世，製作人堅持在紀錄片中剪輯長達數分鐘的遺體畫面，他說，未知死，焉知生？兩年後，獨居的英子也辭世，負責配旁白的樹木希林在那一年也過世了。
 
很多人都羨慕津端夫婦的半農生活，我卻一點也不。曾經在母親無法照顧屋頂菜圃後雄心壯志的誇口接管，一年之後，對雜草生命力之旺盛和夏日蚊子攻擊力之強的應對方式，只有含淚棄械投降而已。
 
不，我一點也不羨慕他們的自給自足，我欽羨他們夫妻的相處之道，佩服兩人對「不假他人」的動手原則；更願意效法津端先生用每日親筆寫明信片延續與人的互動，以一己之長才無償設計精神療養院。
 
每個人都會老，也都會死。唯一能稍微掌控的，就只有如何面對死亡的態度。像津端先生告訴妻子一樣，這種事不用想。沒必要想。
 
來了，就迎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