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1887. 偽魚販指南

R1887. 偽魚販指南。林楷倫。寶瓶文化。2022。253頁。2023/10/08-2023/10/10。
 
很久沒有看中文散文，而且還是這麼好看的中文散文了。
 
作者跟著祖父、父親在市場賣魚了二十年，書中紀錄了他在魚市、市場觀察的人物，還有自述好賭父親帶來的生命痛楚。此外，專業魚販的知識不是百科全書的樣本，而是摻雜了買魚、賣魚的人生百態。
 
我最喜歡的一篇是《魚之占卜》。作者從喜不喜歡吃魚開始了第一題，共設計了九道題目，除了「每題都答就往下一題去」的外，也有「回答不，直接回答第三題」這種跳躍的路徑。有答完第四題就走到終點（海鰻人），也有全部乖乖都要想一遍的，才詳細說道結論——選擇穿著打扮，低調走入人群的是紅喉，彰顯自己的是石狗公。
 
作者可不是信口開河，將魚的特性和吃這種魚的方式，與人的個性巧妙結合，像個厲害的算命師，畫個看得到卻摸不著的邊線，嘩啦啦地填滿其中的空白處，於是聽者點頭如搗蒜，直說，有像有像，真是厲害。
 
「狼牙鱔
又名鱧、海鰻。生長區域為珊瑚礁區，藏躲在炎痛裡等待獵物。肉質細嫩，味道淡雅，魚肉多刺。
 
這類人的特點為心思細膩，喜好觀察。自己想得到的事物，總是低調找尋最準確的時機點出擊，不怕長時間的等待，也不怕許多挫折，只怕目標不夠有挑戰性。生活中面臨到的挑戰，往往是別人不懂這類人為何時常在等待或是做事情講求細節，就像是現代人不吃有刺的魚，不董魚刺愈多包涵愈多細膩的風味。刺多要慢慢挑，師習慣後哪裡有刺、哪裡有陷阱都能躲過，所以這類人不能忍受太粗獷或做事隨便的人。
 
狼牙鱔人喜歡果斷速決的人，他們深知果斷速決不代表隨便，行事直接也可以圓滑。就像海鰻的日本料理方式，需將魚骨細切，一吋海鰻劃上二十三刀，使魚刺魚肉順得服服貼貼。不只需要果斷，更要習慣狼牙鱔的節奏，話要說得剛好，知道狼牙鱔的內涵。台灣料理叫狼牙鱔為海鰻，透過中藥引出海鰻的補，日本則高湯速沖，兩個不同料理方式，能看出狼牙鱔人相處，重要的不是節奏，反而是過程中能理解到這類人的內在與淡雅。」(P. 195)
 
我不覺得海鰻魚刺多，他的魚刺都像小一號的牙線棒，很多呈Y字型，像媽媽從樹林裡砍了斷枝，頂端有個小小的Y字分叉，整支木棍用砂紙磨得滑順，就成了用了五十年的曬衣桿。海鰻的肉很厚實，皮要煎到微微焦得恰到好處，這樣特有的魚味道才能飄出來。肉都熟透但不能過老，臨上桌前一定要加醬油和黑醋再悶一下。醬油少了還可以忍受，黑醋就絕對絕對不能少放。沒了黑醋的海鰻，就只是隨便安個名字的魚肉一塊，沒資格稱海鰻的。
 
從媽媽失智後已經很多很多年沒吃到海鰻，甚至在市場上也沒看到。因為閱讀這本充滿魚腥海味的書，開始深深想念十年沒再嚐過，或者更精準地說，這輩子再也無法嚐到的，媽媽的煎海鰻了。